∑尾巴巴巴巴

外佛内道系写手,望周知

这儿是尾巴的存档区∠( ᐛ 」∠)_

【带卡】迷途有路

是一个合志的文——
解封了,虽然因为弧太长没赶上解封大潮zzZ





1.
宇智波佐助在太阳刚升起的时候就回到了木叶。
他谁也没惊动,只是径直越过高高低低的屋顶,直奔火影室。
火影的信报是昨天晚上到他手里的,里面只有一句“有要事相托,速回”,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一个晚上的时间足够他回到木叶。佐助推开火影室的门,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和眼前的景象让他一时愣在原地。
“哟,动作很快嘛,佐助。”
大半个身子都埋在办公桌下的卡卡西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合起放在桌面的小说。回来得正是时候。他这么说道,仰起头看着佐助。少年外表的火影眯眼微笑,稍显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无精打采,还未经变声期的嗓子却异常清亮。
“有个任务就拜托你了,S级的哦。”
真是一个相当敷衍的S级任务,大部分难度恐怕就在于怎么让任务的委托人——六代目火影大人,心安理得地休假。佐助一路上都没看到纲手的影子,想来她在一星期前为失去手臂的他和鸣人打造完义肢后,便潇洒地把一干杂事抛到脑后,又自在云游去了。
但愿不要有别国的人抱怨纲手大人在他们那酒后闹事。卡卡西无意中提过那么一句,然后被静音挑着眉又搭上一叠文件,他便识趣地止了话头。
嘛——那时候的卡卡西扭开头,拖长了声音对正适应义肢的佐助说,少了这么一个博学的人,要是以后有人中了麻烦的忍术,那可就难办了呀。
话虽是如此,这时中了麻烦忍术的卡卡西却一点也不着急。他们从大门慢慢走出来,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身份的意思,大摇大摆得像两个显眼的靶子。鉴于对方总是时不时瞥自己一眼,佐助甚至觉得卡卡西行动这么缓慢只是想让他能再碰见些熟人,比如鸣人或者小樱,但最终,他们看到的是鹿丸和红。
“早上好。”双方并不感到意外,只是点头示意。
“刚送完砂影的使者,路上碰到就一起走了。”鹿丸解释,他歪着脑袋看了看佐助,似乎对卡卡西的变化丝毫不感兴趣,“倒是火影大人,现在应该还是工作时间吧。”
“出什么事了吗,卡卡西?”身为同期,红自然能一眼认出跟在佐助身边的少年就是昔日的天才精英,而她显然也对卡卡西现在的样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被恶作剧了。”卡卡西拉下原本罩在头上的兜帽说,半睁着眼睛看不出有一点被恶作剧的苦恼样子,“这个状态不会维持太久,我的身体也没有大碍,之后就麻烦你去告知其他人了。”
他和鹿丸交换了一个眼神,又补充道:“我已经派人给纲手大人送信了,稍后的事由她接管,我会离开一段时间,不要引起太多猜疑。”
红轻轻点头,然后略微欣喜地弯腰,一只手摸上卡卡西的脑袋:“但是,卡卡西看起来还真是可爱啊。以前这个时候的你相当不讨喜呢,可以说是讨厌程度和身高成反比了。”
卡卡西没有拒绝那只在他头发上作乱的手,只是再度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不要太高兴了啊。”
“抱歉啦,六代目大人。”红举起手,微笑起来,倒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在离开前侧身向他们摆摆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摆出了这么轻松的样子,那么在回到文件堆之前,请一定要好好放松一下。”
明了卡卡西意思的鹿丸叹了口气,双手背在脑后,转过身一边走一边抱怨:“火影大人走了,代理火影又什么都不懂,到头来还是要我处理那些东西,嘁,饶了我吧。”
“麻烦你了鹿丸,还有,都说直接叫卡卡西就好了啊。”卡卡西无可奈何地低声补充。
“你让鸣人做了代理火影。”佐助说,他把目光从走远了的两人身上收回来,转向卡卡西。
“他不是一直想当火影吗?这次让他提前体验一下,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高兴是高兴,但会持续多久就不知道了。佐助想起办公桌上堆得高高的三沓文件。
“最近各大国都没有大动静,村内也一派和平,很多文件只要盖章就好,那可是相当轻松的工作呢。”卡卡西保持着轻快的语调,拿起鹿丸留给他的装备,那里面有他外出常用的工具,“再说了,鹿丸和静音会好好教他的。”
以往的上忍背包在现在的少年卡卡西身上有点大,他左右扭着肩膀,两条细细的眉毛微微皱在一起,似乎头一次注意到了自己现在的特殊情况。
佐助伸手一捞,把卡卡西碰了个踉跄的同时拿到了他的背包。
“喂喂,不要太过分了啊,十二岁的我也还是个上忍哦?”
卡卡西抬起头看他,一对黝黑的眸子藏在耷拉着的眼皮下,眼神看不真切,带着轻微抱怨的语气却像是在半开玩笑。
“虽然说现在只是普通的卡卡西,但也足够解决大部分麻烦了。”
没有写轮眼的写轮眼卡卡西,这个名号现在很少有人再叫了,在卡卡西威势不减地降伏了几个著名的S级叛忍之后,他们总算意识到,即使没有写轮眼,卡卡西也足以配得上他的名声。
“等你有一个背包那么重再说吧。”
变小的卡卡西仍是卡卡西。佐助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可用一个孩子的脸说出那样的话也太怪异了。他淡淡地瞥了身高不过到他腰际的少年一眼,回身把包背在背上。
“那个忍术调查得怎么样了?”
“硬要说线索的话,去草之国吧。”卡卡西顿了顿,没再争辩,而是从后腰口袋里拿出绷带往左手缠了一缠。
“有什么根据?”
“我的直觉。”

2.
“喂卡卡西!我和琳都这么努力地训练,可你竟然在偷懒!”
卡卡西猛地惊醒。后背蹭着粗糙的物体,空气流动的速度比平常更快,他知道自己此刻正靠在树上。摸索出身下的手里剑,警戒地看向声音的来源——蓝色运动服的带土叉着腰在树下对他大声抱怨,久远而熟悉的场景,卡卡西有那么一瞬间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里。
梦,还是幻术。
卡卡西思索着,身体却先一步跳下大树。
“吵死了,我可是早就合格了的,不像你。”
带土气得哇哇乱叫,伸手向卡卡西指了又指。
“不要吵架啦,带土,水门老师要等急了。”琳像往常一样轻轻把带土推开,她一手按着带土的肩膀,一手伸向他,“走吧,卡卡西。”
如果他走过去,琳也会把手搭在他肩上,然后他们能像每次训练结束后那样去找水门老师,和他一起回家,如果幸运的话,他们还能让老师出钱请他们去吃团子。
可以四个人一起走。卡卡西这样想着,自然而然地迈开脚步。
“笨蛋卡卡西太慢了!再这样下次我们可不叫你了哦。”带土放弃用鞋尖在地上挖个土坑的抱怨性动作,他风风火火地上前拉出卡卡西插在口袋里的手,不容置疑地带他往琳的方向跑。
“啊。”卡卡西踉跄了一下,微微瞪大眼睛。带土和他很少有这样手牵手的时刻,多数时候是由琳代劳来调解他们的关系,但现在……
他回过头,琳站在原地,双手紧握在胸前。注意到他的目光,她舒展眉头朝他微笑,那是她看到他们相处融洽时才会有的笑容,而她此时看上去仍忧心忡忡。
“对不起,卡卡西……”
跑远了,带土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他听到女孩逐渐模糊的声音对他说。
“带土被困住了,不管我怎么努力他都无法逃出去。”
是说…带土?他向前看去,手僵直地伸在半空,身前空无一人。
“…卡……西?”
“…卡卡西?”
卡卡西猛地睁开眼,直直对上佐助被头发遮了一半的脸。
“你发烧了。”
“这样啊,大概因为我不是笨蛋吧。”
卡卡西愣了几秒,才无所谓地摸着额头回答。佐助似乎被这个回答噎了一下,冷着脸往他身上丢了张毯子。
“原来你还带着这种东西。”卡卡西饶有兴趣地扒拉着毯子,从厚厚的蓝色绒毛下找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医疗包。
“专为麻烦小鬼准备的。”
卡卡西好脾气地捏着药丸笑起来。他的病并不严重,只是稍稍发热而已,更何况还有小樱特制的药丸在。但总归是必须放慢前进的速度了,所幸他们两人都没什么要紧的事,而如何破解让他变小的忍术还尚不明确。
只是有点疲倦…很久没有梦到过这么清楚的往事了。卡卡西抬起头,眼睛望着天空,昏沉的后脑蹭在粗糙的树干上。佐助则靠在同一棵树的另一边,体贴地保持沉默。
“呐佐助,如果当初鸣人足够强大到把你带回村…或者你有机会杀死鸣人,你会怎么做呢?”卡卡西仰着脸像是想起什么,歪过头问。
“我没考虑过这个。”佐助挑起眉毛,“不管怎么说,当时的我是不会跟他回来的。”
果然啊。卡卡西眯着眼睛兀自笑起来。鸣人那家伙也是,完全没想过善后这类事,想到什么、渴望什么、答应什么,就去做,未来尚不在考虑中。能没有丝毫犹豫地贯彻目标或许也是他们的魅力之一吧。
佐助倒没有像以前那样被莫名的笑惹恼,他低下头直直盯着卡卡西。
“对于以前的我来说,有很多要做的事,它们比活着享受生活更重要。我必须向我无法企及的高度看,不管我愿不愿意,如果不是那样,我就无法完成自己的目标。”
“如果你不想告诉我你的事,就不要来探寻我的想法。”
佐助别过头,最终恼怒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卡卡西曾向佐助坦白表示自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后者迷茫时那些自相矛盾的举动让卡卡西猜不透,但佐助又何尝不是从未真正了解过他的老师。卡卡西那些隐秘的过去几乎从未向任何人提起,逝去的人沉沉地压在他身上,那不是甜蜜的负担,而更近似于一种赎罪般的自罚。
“不用在意,再给我几分钟。”卡卡西慢吞吞地说,把毯子又往身上裹了几圈,“嘛…刚刚也算是做了个难得的好梦。”
他挪开捂着左眼的手,那道浅浅的伤疤仍然张牙舞爪地攀在眼睑边,深黑色的眸子却异常平静。
“该出发了。”
他们简单地收拾了东西,由卡卡西领头,做好向每个可能留有线索的地方跑去的准备。
“我还以为你会去山岳坟墓,那里才是你最容易被下咒的地方吧。”
“不。”卡卡西摇摇头,“没那么简单。”
他眯起眼,露出留念而柔和的表情,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锐利无比。
神无毗桥才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他缓缓深呼吸,步伐变幻间在交错的树杈上踏过,以极快的速度再度向前。
左眼开始刺痛。阳光旋转着穿透树叶,带给他一股温暖的眩晕,卡卡西在空中和细微的阳光里闭上眼,任由骨子里渗出的寒冷将他包围。
它是一切结束的开始。
带土被掩盖的半张脸又出现他眼前。尘土和血腥气混杂在一起,卡卡西艰难地呼吸着,努力平复近乎失控的感官。
那个梦。他想。一定不是偶然出现的。
像印证他的想法,一股不寻常的波动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向后摆了摆手,他们调整动作停在一小块空地上。
佐助发动起写轮眼,左右看了看后消失在原地。卡卡西知道他不会走远,索性纵身跃上手边的大树。这附近很古怪,和他以前来的时候感觉完全不同,佐助也察觉到了这点,但现在还无法确定到底是因为什么。
站得高看得远。卡卡西稳稳地站在树上,身体变小带来的不便倒是没有体现在爬树这一方面。他环视四周,硬要说有什么不对的话,那些高高低低的树们倒能堪堪围成一个圈。
这是一方面,但还有更多——卡卡西眯起眼。二十年绝对不足以让普通树木成长到如此地步。
“是木遁。”佐助拿着一截树枝落在他身边。
“啊。”卡卡西抬起下巴点了点下面的森林。繁茂的枝叶和光秃的树干杂乱地挤在一起,依稀可以从后者断裂的枝桠上找到忍术留下的痕迹。卡卡西记得这片地区发生了许多次战斗,那些生长良好的树木倒是成了最蹊跷的地方。
伸了个懒腰,僵硬的肌肉在微弱的阳光下逐渐放松,卡卡西慵懒的声音里带了些笑意。
“看来我们找到了个不得了的东西。”

3.
卡卡西绝对知道些什么。
佐助确定这一点。
但他同时也肯定对方不会主动告诉他。
自那次发烧后卡卡西愈加沉默,半睁眼睛表现出来的不再是慵懒而是养精蓄锐的锋芒,他更像是一条随时可以出动攻击的毒蛇,危险,而且对佐助来说并算不上友好。
从他们发现木遁阵法的地方行进到现在,时间至多只有一天,这个变化太过突兀,佐助直觉是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着他们,不仅是卡卡西,他也同样被波及。
就比如那莫名出现的一个人影。
起先是在远处的树干那靠着,等佐助走近却没有任何发现,连跑在他前面的卡卡西也没有做出警惕的姿态。
鉴于这整个事情的诡异之处,佐助并没有继续追究,只是那幻影倒像得寸进尺地时不时往他们面前蹿,距离越变越近,那团模糊的蓝光也慢慢露出更为清晰的轮廓。
一个男孩,或者看上去像个男孩。每当佐助稍稍偏离主路线他都会跳出来冲佐助挥手,比起迷惑,这种行为更像是在刻意引导。而等到他们休息时,男孩却又销声匿迹。
佐助判定男孩不是个威胁,毕竟更麻烦的家伙就在他身边。卡卡西的眼神越来越冷淡,也不再多说些什么,有时甚至完全不理会佐助试探性的问话。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紧绷,但佐助倒懒得主动撩拨对方,好歹相安无事。
待到第二天更靠近阵法中心,卡卡西已经毫不掩饰身上的杀气了。那淡淡的杀意并非针对佐助,只是散发着一股警告的意味,冰冷而疏离。
这不是个好兆头。佐助清醒地认识到这点。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必须速战速决。
他加快速度前进,体力尚弱的卡卡西自然会配合着尽力赶路,先前出现的男孩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更频繁地现形。
比起佐助,男孩更喜欢接近卡卡西,特别是在对方熟睡的时候。他站得很近,蓝光虚虚地把卡卡西环在中间,而后者一般除了表情放松了些倒也没什么变化。佐助试过把它打散,但总免不了惊醒卡卡西引来新一轮对峙,久而久之他也顺其自然,至于每次男孩对他作出的胜利手势,他全当没看见。
木遁阵法并不大,却有着迷惑闯入者的效果。他们不断调整方向,但还是走不到尽头。卡卡西猜测这和时空忍术有关。他说这话时用手指了指自己,穿过正好裹着他的蓝光。男孩似乎吓了一跳,扭扭曲曲地蠕动一阵又消失不见。
待到那家伙下次出现,蓝光仍尽职地遮挡着佐助的视线,一切都朦朦胧胧,但男孩已经拔高成青年身形了。
长大了的男孩不像以前那样腻乎,通常只是跟在后面看着他们,远远吊着,偶尔离得近了些又立刻远离,安分尽职地帮佐助指路。
佐助有些厌烦这种吊人胃口的把戏了,他甩过一把手里剑,尖端穿过青年斜斜地插入树干,只换来卡卡西一个警惕而戒备的眼神。
赶不走杀不死,别无选择。唯一值得高兴的是,越接近阵法核心,人影的样子就越清晰。更多有迹可查的细节逐渐呈现在佐助的眼前。
无论施术者想干什么,都不像是怀有敌意。佐助深深吐出一口气。他们被监视着,被确认前往核心区,但那也本就是他们的目标。既然对方想让他们过去,便遂他的意,尽管贸然了点,但总有解决的办法。
再度穿过一圈被木遁催生出的树之后,青年站得更近了,几乎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接近佐助。他到底是谁佐助早已了然,但出于好奇仍不由得加以揣测。
佐助紧紧盯着对方,昔日的十尾人柱力看起来丝毫没有攻击性,但显然在说些什么,嘴唇一开一合,重复着,像是个名字。
他谨慎地靠近再靠近,直到对方消失的前一秒,他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呼唤。
“…卡卡西。”
“佐助。”
佐助抬头,卡卡西闭着一只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一瞬间佐助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只不过身份倒是调了个位,身形矮小的卡卡西站在更高的枝桠上俯看着他。他环顾周围,发现是自己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呆楞地站在原地。
梦境?什么时候睡着的…或者干脆是被下了幻术,但他在那时也确实动用过写轮眼。一滴冷汗缓缓滑下侧颊,佐助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发现什么了吗?前面就是阵法的核心区了。”卡卡西看起来没受到任何幻觉的影响,只是略微不耐烦地扒拉着头发。
“没有可疑的踪迹。”他恢复平静的表情,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写轮眼已经悄然消失。那些幻觉不是幻术,写轮眼能看破这片树林的迷阵,却无法摆脱那泛着蓝光的人影,它更像是一种精神分身,而原主,很明显就是那本该死去的宇智波带土。
细碎的线索拼凑在一起,事情渐渐有了些眉目。他能猜到一点,关于为什么卡卡西表现得那样冷静从容,为什么他们的旅途迄今为止如此顺利,还有为什么卡卡西选的是他而不是其他空闲的上忍。
能让卡卡西丢下村子到处跑的,不外乎就是那少得可怜的几个人几件事了。而能理解卡卡西际遇的人并不多,佐助算一个,尽管他从不会像对方一样坦然地笑着说出“大家都被杀了”,但他们确实极为相似。
宇智波带土其人,佐助不了解,但在那场战争之后,他的的确确能明白卡卡西对带土的复杂情感。
我非常清楚失去什么的痛苦。卡卡西这样对他说过,用那种既不沉重也不轻浮的语调,和缓得像在讲述一件别人的故事。
而现在警惕地向他呲牙咧嘴活像只困兽的卡卡西,他眼里的黑暗让佐助想起了带土,想起了带土回忆里的女孩,还有鸣人的父亲、卡卡西的老师。
那些都是最重要的人。但卡卡西只在教导他们团队合作的重要性时略微提到过那点隐秘的过往,他曾以为那句抛弃同伴的人连废物都不如就是卡卡西对过去的一点想念,可实际上或许远非如此。
“我在拖拽带土查克拉的时候看到——”
佐助顿了顿,在卡卡西斜斜看过来时,又说。
“不,没什么。”
没必要问了,过去就是那样,即使得到回答也不外乎是那些早已知道的传闻。阳光渐渐稀疏,他们窜进了树林的更深处,就快到了。佐助知道。他看到那些黑暗出现、消失,又重新攀上卡卡西的肩膀,后者的气息微妙地变得沉重起来。
卡卡西总是孤身一人走在前面。佐助意识到这点,他不知道这与卡卡西的变化有没有关系,但他确实在这其中窥见了过去人们口中那戴着窄长眼睛面具的“猎犬”的样子。
为了追随一个承诺,忠诚而孤独地活着。
他是最忠诚的犬类。佐助想。
而那也是最后被留下的人的自我救赎。

4.
“很明显了,就是这里。”卡卡西说。
他歪了歪脑袋,捏起一片树叶试探性地向眼前的蓝色光圈弹射。叶片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没引起一丝波澜。
“这个阵法想让你自己走进去,它根本就没想隐藏起来。”佐助刻薄地指出,看起来相当烦躁不安。
“冷静,佐助。”卡卡西边说边解下身上的斗篷,“你看上去就像找不到骨头的帕克。”
佐助斜睨了他一眼,看上去对这玩笑有些意外。
“帮我看着点外面——或者说,我的身体。”卡卡西动作自然得像是早知道要发生什么,他打断佐助张口想说的话,这让后者狠狠皱起了眉头,“谢谢你,佐助,但请把他交给我吧,这是我的战斗。”
卡卡西走进阵法中间,那是一片扭曲的蓝色空间,它很明显不是属于这里的东西。身为神威曾经的拥有者,他自然明白进入后一不小心便可能会迷失在错乱的时空中,永远找不到回路。毋庸置疑,它很危险,身为重要领袖的他更不该站在这里,但无论如何他仍决定亲自去一探究竟。
卡卡西在触及蓝光前甚至分心思考了一下要不要给自己的同伴一个安抚的微笑,很显然佐助也明白此次行动的危险性,但随后灵魂被抽离的窒息感攥住了他所有感官。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重重落在地上,也同样清楚察觉自己在某个瞬间已身处某个不知名的时空。
空洞。这就是卡卡西所能看出的全部。
他爬起来,蹒跚地往前走。什么感觉也没有,甚至感受不到脚踩在地面的挤压感。
空无一物的环境足以让人疯掉。卡卡西做了个深呼吸,没有空气流动的声音,也没有自己持续而稳定的心跳。
时间在这里恐怕是最廉价的东西,双腿机械地迈动着,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但此刻也别无他法。眼前渐渐模糊,空茫的环境对眼睛造成了极大负担,卡卡西干脆闭上眼,任由自己往没有方向的方向走去。
在没有代谢需求的空间里走动是一件简单的事,只需要迈开腿。但这样真的行得通吗?一丝迷茫不可遏制地出现在脑海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喘着气向前奔跑。
一定,一定要找到那个人。他的直觉这么说。
不知从哪一刻起,他偶尔能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那声音微弱但温柔,听上去是个年轻女孩。
琳。卡卡西迷迷糊糊地想。她快到了。
这个念头让他打了个激灵。断断续续的呼唤逐渐稳定,变得清晰,虽然不清楚原因,但卡卡西知道自己成功了。某个瞬间他睁开眼,琳背着手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神情自然得好像她从一开始就一直站在那儿看着他。
“好久不见,卡卡西,终于找到你了。”女孩说。
好久不见。同样是年少装束的卡卡西冲她笑起来。
“但是关于这件事,真的很对不起。”琳紧接着又这样解释道,笑容微微变得苦涩,“带土的力量失控了,不仅让我和他分别掉入两个空间,就连在现世的你也受到了影响。”
“让事情发展成也有我的责任,被压抑的情感一经爆发就会产生超出常人所想象的能量,而我阻止不了他,也无法完全排解他心中的孤独。”
卡卡西沉默不语,心中仍存有疑虑。事实上,事情的发展和他想象的差不多,琳的出现也在他意料之中。值得庆幸的是带土的失控不是被有心人利用的结果,但他没料到是带土本身出了这么严重的问题,毕竟他们分别时对方看起来已经解开了所有执念。
可此时的琳就像他之前的梦中那样忧虑,甚至陷入了更深的情绪纠缠中。时间线混乱,看来带土的力量对她还是有些影响的。卡卡西看着琳的眼睛,她显然是经历了一番挣扎后才说出那些话。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再强大一点,强大到不用你们刻意保护我,而是我能够保护你们…”琳绞着自己的双手,“如果那时我的医疗忍术能救回带土,不,如果我当初没有被抓走,那一切都会是另一个样子了吧?”
“还有我最后的那次任性,”她微笑,眉眼间带着一股淡淡的悲伤。
“这些年来辛苦你了,卡卡西。”
他们每个人都背负着的,极力避免谈及,却又永远无法释怀的过去,尽管在那之中并不真正存在谁对谁错。卡卡西一窒,低下头喃喃着女孩的名字,却说不出否定的话语。
琳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把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他不用再多说什么。
“在带土的心里,我已经死了。”她说,“不管是回忆也好,月读也好,甚至在他对未来的幻想里,我也已经无法像你一样在他身边陪着他了。”
“我的时间停在了十二岁,可带土的没有,他已经长大了。从前的他被我束缚着,但现在不一样,卡卡西,身为他朋友的你,最应该了解的不是吗?”
“如果说有人真正理解带土,能劝得动他,那只能是你这个当朋友的”,和水门老师一样的说法。卡卡西无意识地捏紧了拳头,没有回话。
“不,对带土来说,不只是朋友啊你。带土已经长大了,不能老像小孩子那样任性地逃避。”琳重复一遍,抬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是时候让他分清自己的情感了,真让人烦恼啊。”
不,其实我从未真正了解过他。卡卡西苦笑着想。我们几乎没有过朋友之间的谈心,甚至连朋友这个身份,恐怕都是在他临死前才真正确定。
但是总要做出决定。就此停下,留在破碎却什么都不会改变的现在,或者继续向前,无论结局是好是坏。
“带土需要我们的帮助,对吧,我很乐意给他那不清醒的脑袋狠狠一拳。”卡卡西重重呼出一口气。
“真好呢,这样关心带土的卡卡西。”琳双手合十笑道。
“因为是重要的人吧,而且揍一拳可算不上是关心啊,琳。”
“卡卡西现在变了很多,和以前相比,真的更坦率了呢。”
“嘛。”不太真心的反驳被无视,友人一如既往的敏锐让卡卡西略微不自在地别开眼,“说的也是,如果是小时候的我…大概会说不一样的话,做出不同的选择吧。”
“但是你还是你呀,嘴硬也好苛刻也好,其实你啊,还是和以前一样,关心带土这一点也是不变的。”琳像是有些苦恼地吐了吐舌头,“我也有在看着你哦,卡卡西。”
是吗,琳也有在看着他。卡卡西一愣。独自一人看着他和带土在那人间兜兜转转,又无可避免地回到最初的地方,也同样不会轻松多少吧。
或许水门老师说得对。他想。其实拼命地想保护他和带土的人,是身为医疗忍者的琳吧,不管是战斗还是平常的相处,琳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野原琳是连接宇智波带土和旗木卡卡西的纽带,也是连接水门班过去和未来的纽带。卡卡西意识到。如果有琳的话,一定能有办法的,毕竟她可是能代替他们和解的那个人啊。
“总之,对待笨蛋就要用直接了当的方法。带土的脑子怕是还跟不上身体的成长速度,吊车尾可没办法理解那些弯弯绕绕。”
卡卡西闭了闭眼,然后扭过头,向琳眯着眼睛笑起来。
“请再帮我一次吧,琳!”
他没有漏过她脸上释然的微笑,和那一个重重的点头。
世界上所有的小孩都会长大,旗木卡卡西会,野原琳会,宇智波带土自然也会。
是时候把迷路的小鬼带回他应该在的地方了。
“走!”
卡卡西拉过琳的手。他们开始奔跑,像卡卡西之前做的那样,没有方向也没有目的,周围仍是白茫茫一片,但他们知道总会找到要找的那个人,这个地方已经困不住他们了。
他们不需要方向和路标,因为他们已经找到了该去的地方——像以前无数次做的那样,去到宇智波带土的身边,回到重要的人的身边。
白光在他们脚下破碎,每一步都是如此坚定果决,最后白色空间崩塌,伴随着细碎光点变成另一副更好更正确的模样。
卡卡西和琳从半空坠落,紧握的手分开,然后各自平衡身体踏在柔软的草地上。
而在不远处,一身蓝色运动服的带土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们,他似乎在这里停留了相当长的时间,以致于在目睹了好友的到来后还保持着曲起一条腿的坐姿,对这变故仍一时反应不过来。
“卡卡西你怎么在这里!”
几秒的相对沉默后,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带土眨眨眼一下跳起来大叫道。
“琳也在呢,不打个招呼吗?”
“所以说只要有琳在就好了啊,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火影有这么闲的吗?真是的,别告诉我你还没当上火影。”带土假装冷静地抱起手臂质问道。
“你以为我愿意丢下工作来这里吗?”卡卡西无动于衷地耸了耸肩,“要不是某个施了忍术还不自觉的麻烦家伙,我才不会到这里来,对吧,琳。”
“其实是带土把你托付给我的,但每次要他和你坦白的话,他都会闹别扭呢。”琳摇着手无奈地小声劝导,“你们两个啊,从来都不会好好交流。”
“不过,现在呢——终于用不着麻烦我啦。”带土和卡卡西把目光转向她,她一手叉着腰,显得有些无奈。
年轻的医疗忍者眉眼弯弯,一手牵起一人:“不要再让我帮你们握手了好吗?现在啊,没有比赛,也不是胁迫,请好好坦诚一回!”
两只手被拉着交握在一起,站在中间的琳把手一上一下地搭在他们的手上,眯起的棕色眼睛里闪着温暖的光。
“水门班,集合!”

5.
“喂佐助。”
一股熟悉的波动传来,是鸣人的影分身。
被卡卡西留在树林的佐助睁开一只眼看了看,保持着盘腿结印的动作,任由那个冒失的闯入者大大咧咧地走进结界。
“我看到你的忍鹰了哦。”鸣人一手搭上了他的肩膀,“纲手婆婆说她也不确定这是不是忍术的效果,没有解决的办法啊。但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为了避免记忆消退或造成更大损失,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破解这个忍术。”
“啊,他已经在这么做了。”佐助重新闭上眼,语气不善地说。
“不愧是卡卡西老师,动作真快。哎,那你在生什么气?”鸣人把目光从泛着蓝光的卡卡西身上转向佐助,被后者难看的脸色吓得微微一愣,无奈地抓了抓后脑,“要求第一时间知道情报的可是你哦,为了追上你们我还特意向佐井借了只鸟呢。”
他伸手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卡卡西。
“还有啊,就这么放着卡卡西老师不管真的好吗?明明你已经猜到什么了吧,纲手婆婆还让我叫你不要钻牛角尖。”
“他们的事他们自己解决,我可插不了手,”佐助无动于衷,“身体退化只是那个术的一小部分,那片蓝色空间才是术的真正形态。由于始作俑者的特殊性,只有卡卡西才能被空间接纳,进入里面让施术者收回忍术。”
“只有卡卡西老师才能进去的空间…啊,是那个人!”
“没错,时空忍术的拥有者之一,宇智波带土。”
鸣人看上去松了很大一口气,他抱起双臂嚷嚷着:“那卡卡西老师根本没有什么危险吧,真是虚惊一场,还让我费了那么多功夫。不过说回来,佐助你这家伙为什么就只坐在这一动不动?就算进不了空间,你的能力应该也可以派很大上用场的吧。”
写轮眼和轮回眼确实能打破带土的空间屏障,这也是佐助会被选来护送卡卡西的原因之一,但是……
“这样做才是最好的。”佐助看着鸣人摇摇头,“卡卡西他们知道的远比我多,他一定有了计划,我要做的只是在这段时间保护他。”
“不,你还能做更多。”鸣人偏过头直白而坦率地看着他,“卡卡西老师说过你和他很像,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帮到他的,纲手婆婆也是这么想的吧,所以特意叫你回来。”
“我不能打乱他的计划。”佐助不知道自己和卡卡西像这一点怎么能帮到对方,不过他早就习惯了鸣人的胡言乱语。
“明明就是钻了牛角尖啊,因为卡卡西老师不告诉你他的计划?还是不甘心只能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像被刻意排斥到一边。”鸣人蹲下来,双手放在佐助肩上,执意和他对视,“我知道的,佐助,我们都讨厌这种感觉。明明已经足够强大到能站在他的身前,但仍不被信任地隐瞒起来,可是啊,他们选择你一定是有原因,一定是相信你不管怎样都会帮他们的。”
“不过我也说不好出手的时机,卡卡西老师又笨又固执,他太狡猾了,一旦谈到自己就转移话题,根本让人摸不清底嘛。”
“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是,卡卡西老师就拜托你了,佐助。”鸣人站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我也要回去工作了,大家都很忙的说。”
已经开始用分身来处理文件了。佐助想。应该说真不愧是鸣人吗。
“影分身可不是这么用的。”他呼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微小的笑意。
“我也没办法,谁知道火影的工作这么麻烦啊我还以为只用坐在椅子上指使别人就好的说!那些文件啊提案啊一天到晚都有,看得我头都大了,更惨的是,如果做错了可会被静音姐揪着耳朵骂的。”鸣人说,手在胸前结了个印,最后又往那片蓝色薄雾看了一眼。
“总之我说啊,真是太狡猾了,卡卡西老师。”
影分身“嘭”的一下消失在烟雾中。
佐助垂下手解了印,把手收回衣袖,抬头透过层层枝叶望了出去。天空已经很昏暗了,再过不久想必就到了下一天,不知道在另一个时空的卡卡西过得如何。他微微出神,鸣人的话确实点醒了他不少,况且他也不是以前那个顽固较劲的小鬼了。
对现在的他和卡卡西来说,虽谈不上什么保护和被保护,但对方不告诉他计划大致也是有原因的。一是不确定对方的危险性,卡卡西有把握不让自己陷入必死的困境,可解决问题需要的可不仅是如此。再者,想必他自这个忍术现形起也早有了准备。而最重要的,大概是他不愿自己伤害到宇智波带土吧。
卡卡西对带土的情谊和保护欲让整件事变得复杂了起来,虽说那两人明明也曾迫切地想要在战场上杀死对方,那让对方死在自己手上的执念,佐助也算是深有体会。
思来想去,不管怎么说,卡卡西于他是有恩的。
佐助起身往卡卡西身上盖了件披风后,干脆在对方旁边坐下。他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一天,他和鸣人抱着杀死对方的决意相互攻击,最后被卡卡西拦下,说教一番。
总会有更好的路。卡卡西对他说。不要执着于复仇。
那是一句多好的忠告,当时的他却感受不到,只是单纯不想像卡卡西那样什么也不做,为了活着而活着。他有目的地寻找那条通向复仇的路,但总是遇到一个个十字路口,卡卡西的预言从未失效。他不知道对方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出那句“会回到从前的”,也同样无法知晓决心杀死自己最宠爱的学生需要多大毅力。
但当最后第七班再聚首,重新站在起点的佐助想起站在鸣人和小樱身边时的感受,好像过去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他跟随着卡卡西的指引,看到一条更宽更亮的路出现在他眼前。
佐助不知道失去所有重要的人的卡卡西是什么感受,他只知道自己被对方引导回了那条更好的路,连接过去和未来的路。
可对卡卡西来说,通往过去的路已经被掩埋了,他踉踉跄跄走在一条曲曲折折、只容一人走过的泥泞小径。那是宇智波带土耗尽所有开辟的,既不是正道也不是捷径,只是凭本能摸索到对方身边的一点想念。
他该做些什么,作为回报,作为支持。即使有着被反噬到一同迷失的可能。
佐助把手按在卡卡西的胸口,查克拉快速释放产生的气流似扰动了那层薄薄的蓝色光膜,它们无声地向佐助蔓延,所到之处时空都微微扭曲。几乎半只手陷入其中的佐助并没有退缩的打算,他抿着唇,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卡卡西。
“如果这是你所期望的。”
帮助第七班摆脱水门班的悲惨命运。他明了这是卡卡西所期望的。带土和鸣人,卡卡西和佐助,不能重蹈覆辙。
“你已经做到了。”
卡卡西是个糟糕的老师,而他同样是个糟糕的学生。他们是如此相像,最终却选择了完全不同的道路。但到底是殊途同归,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对方,这次终于轮到佐助来为卡卡西指路了。
“所以,尽情去做自己想做的吧。”
他察觉到那蓝色人影显形贴上自己后背,贴着他胳膊向卡卡西伸出手。两相接触,两个身体上蓝光渐渐融合在一起,一股微妙的吸力开始牵引着佐助的精神。
“天照!”
就是这样。写轮眼猛地一瞪,黑色的火焰裹着卡卡西的身体窜上天空。
一个与神威全然不同的白色空间在佐助眼前徐徐敞开。那些隐秘在卡卡西话语里的过去和情感一概涌出,铺天盖地朝他奔袭而来。
撑过这一波时间乱流就能到达他们的所在地了。佐助透过扭曲的缝隙瞥见带土和卡卡西并肩坐在草地上,看起来剑拔弩张,却有着异样的平和,他隐约在其中看见了自己和鸣人的影子。
其实只是想探索、想知道他们的选择罢了。他想。不甘心被那些人排斥在外,毕竟水门班可算是第七班的原版,他错过了后者太多,但同样也想做个见证人。
“喂卡卡西,都这个年纪了,想做什么就尽管做好了。”
佐助嘶嘶地吐着气,在被蓝光彻底吞没前轻声说道。
“别再在人生的道路上迷路了。”
毕竟他们是如此相像。

6.
“你可别拖我后腿啊,卡卡西。”
“原话奉还。”
在琳让他们的手交握在一起后,这个空间就突然白光大作,等视线完成恢复正常只剩面面相觑的他们俩了。完全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的带土别扭地抱着双臂,撇过头看着空荡荡的草地。而卡卡西定定地看着带土似乎根本没有解释的打算。
诡异但并不让人难受的沉默蔓延了一会儿,带土又干咳一声勉勉强强道:“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琳呢,她去哪了?”
“琳本来就不在这里,她只是暂时来帮我们一把。”卡卡西移开盯着带土的视线,像是才听见对方的问话般微微回神,“你的力量失控了,残余的能量波及到在现世的我。为了更好地帮琳解决你这大麻烦我只好亲自来这儿找你。”
带土愣愣地看着他。
“所以这里——”他磕磕巴巴地说。
“这里就是神威空间啊。”卡卡西叹了口气,抬手指指自己的眼睛,“幸亏我也曾是神威的拥有者,不然会像琳那样被强行驱逐出去。”
带土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要想破解这个空间的话估计就只有等我的查克拉耗尽了,”他干脆在草地上盘腿坐下,一脸茫然地冥思苦想,“或者从外部击破空间,但那可不是容易办到的啊,除非有人会相同类型的忍术。可是彻底耗尽查克拉至少要一个星期,空间里是不用吃饭睡觉的,生存不成问题,但那之后我们要怎么出去啊?”
“放心吧,我带来的人可是很厉害的。”卡卡西坐在他身边,曲起双腿抱进怀里,“倒是你,怎么突然出这么大的事。”
带土的嘴唇微动几下,努力了几次才嚅嗫着轻声说:“我只是觉得有点寂寞。”他又像是掩饰般地大声解释,“就那么一点点!谁知道会出这种情况啊,能怪我吗。”
他大呼小叫了一会儿,最终在卡卡西不信任的眼神里败下阵来。
“只是——明明有琳,有水门老师,但总还是感觉少了什么。”带土静静道,揪着裤脚把自己像卡卡西那样蜷起来,疲倦的眼神像极了那个临走前的十尾人柱力,“大概是内心的空洞还没被填满吧,还有一块,还有最后一块重要的地方。”
“因为你还有同伴不在这里啊。水门老师是这么说的。”他紧紧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是你吧,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卡卡西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无意识地捏紧拳头。
“别误会了,我可没有让你快点死掉的意思,你还有一堆麻烦没解决呢。”带土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我只是想像琳看着我那样来看看你,这就是出错的契机吧…我也没办法,习惯这种东西大概是改不掉了。”他抓了抓脑袋,不好意思地小声嘟囔道。
“对了,琳也是超级支持的哦。”他抬起头,用轻快的语调说,“琳啊,她可是连接我们之间的纽带。当时那么辛苦地想要琳回来,说不定就是想把和你的联系再度抢回来呢。”
“别不说话啊卡卡西,明明好不容易和你成了朋友…真不甘心啊。”强撑的轻松渐渐消失,带土苦涩地咂了咂嘴,声音慢慢变低,“琳是最好的——我也没有什么宝贵的东西,只有写轮眼和琳。琳啊,她喜欢你,一直一直都喜欢你,如果你们在一起了那一定很不错吧,我想。”
不,不是这样的。卡卡西想,左眼微微发热。他对琳并没有任何超越友情的感觉。
“我呢,第一次在书店看到《亲热天堂》,上面写着让你发现爱。如果认真看的话,就会知道爱是什么样吧,我当时想,尽管早知道并不是这一回事。”卡卡西低声说,“但是你说啊,看了半辈子爱情小说却没有想过找一个爱人,是不是非常可笑。”
他顿了顿,伸手捂住左眼:“联系的话,有这个眼睛就够了。说起来,它陪伴我的时间可比你要多得多。”
带土像发现了什么,侧着身子前倾,双手按在卡卡西腿边的地上,而后者安静地低头看着他。他轻轻颤抖着,嘴张张合合,最后发出一声像被呛住的哽咽。
“你喜欢我?”他干巴巴地问。
卡卡西弯起眼睛对他露出微笑。
“不,才不是呢。”带土死死抵着卡卡西的肩膀把他推倒在地。卡卡西皱了皱眉,但没有任何反抗。
“我看到了,你的表情。”带土整个人压上卡卡西,使劲把对方的脑袋往自己怀里塞,红红的鼻子躲过了一次嘲笑,但哽得一顿一顿的声音仍免不了暴露丢脸的现状。
“你爱我。你的表情这么说的。”卡卡西的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带着十足的安抚性。带土索性破罐子破摔,低头胡乱用下巴蹭着对方毛绒绒的银发,“不许反驳。”
“好,好。不要哭啊,我好不容易告白一次竟然就这么哭了,太失败了吧。”卡卡西费力地从带土怀里拔出脑袋,任由对方把头埋在自己的颈窝,犹豫着歪头轻轻靠向对方的黑色脑袋。
“你这算什么告白。”带土毫不客气地抱怨。
“那你这么激动干嘛。”
“我区分得了对你们的情感,它们是不同的。”带土吸了吸鼻子没反驳,闷闷的声音透过布料传入卡卡西的耳朵,“我喜欢琳,她是我的光。”
卡卡西眼神一暗,露出果然如此的苦笑表情。
“但如果对你、对旗木卡卡西这个笨蛋的话,”带土终于肯抬起头直视被他压在身下的人,他不好意思地用手指挠了挠脸,“那、那大概——”
预感到什么一般,苦笑僵在脸上,卡卡西瞪大眼睛看着对方。
带土吞吞吐吐着,然后像是鼓足了所有勇气一样大声宣布:“宇智波带土爱旗木卡卡西!”
“这才叫告白啊。”然后眯着眼睛大大地咧开嘴,笑得过分耀眼。
翻译过来就是“我也爱你”吧。
太迟了,迟了二十多年,但卡卡西一点也不在乎。他扯住带土的衣领,颤抖着呼吸再度把额头抵上对方的锁骨。他能听到急促的心跳,两个不同的声音交叠在一起渐渐重合,最终合二为一。
带土在笨拙地拍着他的背,嘴里还念叨着些谁才是哭包啊、和我半斤八两之类不着调的安慰。这时的带土还像活着一样在他身边,而他们不再只是一个人了,这一切都如此令人欣喜。
卡卡西静静闭上眼,脸颊发热的温度让他有些挫败地不想抬头。拍打的频率慢了下来,带土微微颤抖的手搭在他背上。两个活了大半辈子才爱过一次的男人用着孩子的模样手足无措、面面相觑,这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他们内心的写照了。
终于在某个瞬间,不知谁先动了起来,手勾住对方脖子,脸朝对方的脸凑去。面罩被大力扯下,嘴唇先于牙齿撞在一起,那点刺痛全然被满心失而复得的爱意掩盖了去。他们拥吻着,额头相抵,呼出的气息甜蜜地纠缠着,手急切地抚摸着所有能触及的肌肤,力道大得仿佛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
一吻结束,带土仍把卡卡西按在地上,细细打量着,最后在嘴角那颗小痣上落下一枚牙印。
“你是我的。”他咧着嘴得意洋洋,活像野兽在宣示主权,然后亲昵地咬着卡卡西的下唇,含糊又郑重地嘱咐道,“以后离你那些朋友还有学生远点,不能让除我之外的任何看到你的脸。”
卡卡西喘着气,努力放匀呼吸,耷拉着眼皮一点也不想理会他。带土也不气恼,笑眯眯地趴在他身上,坏心眼地捧着他的脸亲了又亲,像是要把过去那些年错过的亲吻一次性补回来。
“让开,你好重。”卡卡西有气无力地推了把带土,“正事还没干呢。”
带土一愣,显然觉得他们刚刚在做的事才算得上是正事。
“虽然不知道那家伙是怎样想的,但算算时间,如果他要动手也差不多搞定了。”卡卡西在带土不满的眼神里拉好面罩,“即使他没动手,再等个几天也无妨。”
“查克拉要是耗尽,你这状态可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顺着佐助的力道把空间打破还能保存更多查克拉。”卡卡西在带土茫然的眼神里交代道。
带土恍然大悟:“你这都算计好了?”
“走一步算一步而已。”卡卡西站起来,低头看着他,轻声问,“准备好了吗?你可别拖我后腿啊。”
带土撇撇嘴,没回话。
他们无言地站了一会儿,卡卡西假意观察着周围,被带土直勾勾的眼神看得不自在。直到空间的某处微微扭曲,一束蓝色的火苗乍然出现在空间,才微微松了口气。
卡卡西往那走了几步,却发现带土还坐在原地。
“带土?”
“如果过去,那个宇智波小鬼就会把你接走吧,我们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在一起了。”
带土微低着头,双拳捏得紧紧的。
“什么啊。”
“什么什么啊?我好不容易…我们好不容易才团聚,想和喜欢的人呆在一起难道有错吗!”带土涨红了脸辩解道。
“小孩子才只知道对错,大人都谈利弊。”卡卡西向他伸出一只手,“你太容易迟到了,带土,平时的训练迟到,和琳回去的时候迟到。”
“但我不希望等你等太久,保存好查克拉才能在下次好好的、完整的出现在我面前不是吗?”卡卡西抬起脸,做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还有啊,这次也是,上次也是,明明都快忘了你的脸,你却老是又跳出来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啊——混蛋卡卡西!敢忘了我绝对饶不了你!”带土挥着手大叫着打断他的话。
卡卡西垂下目光,对他弯起眼睛,懒懒散散地笑起来。
“放心吧,绝对、绝对会记得的。”
带土瞪了对方的笑脸几秒,然后大大哼笑一声。
他盯着卡卡西的眼睛爬起来,拍拍衣服径直向对方走去。
带土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时间上,从矮小的少年逐渐拔高成高瘦青年,再到已经完全长开了的健壮男人。转身与他并肩走的卡卡西拉下护额遮住一只眼睛,像是早已习惯这些跳跃的时间。
绿色马甲和连着黑色眼罩的木叶护额久违地出现在带土身上,如果有可能的话,那是他最理想的身份。此时的宇智波带土又变成了那个梦想是成为火影的宇智波带土。
“啊对了,下次回来的时候打声招呼吧,这样让我们东找西找的很麻烦啊。”最后两个成年男人在那朵火苗前相对而立。同样是上忍装束的卡卡西弓着背,一只手随意地插进裤兜道。
“这种嫌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没有下次了!”带土一只手叉腰,没好气道。
“嘛,至少让我能去迎接你吧。”
“那么,”闻言带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就这样说定了。”
两只手紧紧相握在一起。
幽蓝的火焰猛地壮大腾跃,空间从两人站立的地方开始寸寸崩解。卡卡西皱起眉头,空间破碎带来的巨大眩晕感席卷了他整个脑海,耳朵嗡嗡作响,一丝血腥气弥漫在口鼻间。带土却异常平静地站在原地,对着逐渐变成佐助形态的火焰若有所思。
“宇智波家族的最后一人…宇智波佐助吗?”带土说,“事到如今我也没有资格再说什么了,但是请你好好活下去吧,赎罪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是你的老师所期望的。”
他面无表情,平淡的语气完全不似面对卡卡西那样富有感情。两个万花筒写轮眼相视,几秒后又不约而同地转开。
“嘁,我和你可不一样。”佐助闭起左眼,心下却已明了对方的想法。当务之急正是把卡卡西从迟早会崩溃的空间解救出来,而不是让他永远陪着带土迷失在这混乱的时空。
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佐助想到。他加大查克拉投入量,让火焰摇摆着把卡卡西包裹起来。
两人相握的手渐渐松开,带土的脸在眼前愈加模糊。一股吸力把卡卡西拖回原本的空间,灵魂重新归位的同时,带土也彻底被蓝光吞噬。
他坐起身,眼前虚虚晃晃的景象仍挥之不去,那些原本附着的蓝光也同样化作光点从他身上摇晃而起。
这场景看上去意外的美丽。卡卡西伸出手在空中轻轻抓握,但每一丝光点都从他手里溜走,然后消失在微冷的空气中。
卡卡西看着自己的手静坐了一会儿,最后平静道:“走吧,这个术一天后就会解除。”
佐助已经睁开了眼,盯着他的黑眸子带了丝探究意味。他不知道带土对佐助说了些什么,也无心深究。毕竟单凭佐助是宇智波后裔的身份,卡卡西就肯定带土不会为难他。
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做了,卡卡西深知自己不能再有任何留恋。他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歪着头,向佐助招了招手。
“我找到回去的路了。”
他披上斗篷,抖散空气中的冷意。又一天过去了,艳红朝霞优游自在地浮上天空,而这一不变的过程已持续了几千亿个日夜。卡卡西抬头看向遥远晨曦下的村落,它被密密的树挡着,但他知道它就在那里。
世间变化这么大,原始到先进,弱小到强大,亲密到疏离,但总有些东西是不变的。太阳是不变的,村落是不变的,带土也同样和以前一样,因此旗木卡卡西的归处也是不变的。
尽管晚了二十年,但是我一定会回来的。记忆中泛着淡淡蓝光的带土一字一顿地用口型说道。
宇智波带土的归处也从未改变。
“你知道那只是个梦,对吧?”佐助冷冷道。
“当然。”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啊,对了。”卡卡西走了几步,又扭头说,“辛苦你了,佐助,谢谢。”
似乎清楚卡卡西的潜意思,佐助哼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
他现在一定是在哪个地方沉睡吧,但是没关系,有琳看着。最后一点蓝光落到他眼前,湮灭在他鼻尖。一点点温暖从鼻尖荡漾开,卡卡西缓缓吐出一口气,笑弯了眼睛。反正都这把年纪了,做个美梦又怎么样。
“喂卡卡西,以前是琳在看着我,现在换我看着你了!”
“一直让你遵守那些太难实现的承诺的我,如今也要给你一个承诺。”
最后的时刻里,错乱时空中的带土朝卡卡西竖起大拇指,然后咧嘴笑着用它指了指自己。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你可不要太让我失望啊!”
赶快醒来吧,带土,这次可不需要迟到的理由了。
我永远等你回家。

7.
卡卡西最后搬回了旗木老宅。他收拾好满是灰尘的杂物室,然后腾出一间空客房,在里面摆满未开封的生活用品。
尽管木叶多次遭受过严重损失,但旗木老宅和数十年前相比,似乎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有一个人的空荡房间,连固定无人回答的问安也保持着原样。
但现在总还是现在,卡卡西的家里总归多了些东西。走廊放着小樱送的茶桌,茶罐里是佐助让忍鹰带回来的茶,角落里出现了客人打闹中留下的划痕。大宅还是一尘不染的干净,却多多少少有了些人的气息。
一些以前从未关注过的小摆设蹦上了桌头。浓眉的猴子和黑眼睛的稻草人靠着电视,屋檐下的紫色风铃叮当作响。卡卡西也曾指着一只四脚朝天的黑色小狗对大和说那很像他的一个朋友,大和只是说着别再叫我天藏了前辈,然后轻轻把自己做的木头狗雕塑放到玄关。
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卡卡西老师。鸣人说着,得意地把第七班的大合照炫耀似的挂在客厅,和水门班的放在一起。
橱柜里的固定餐具有两套,门关的拖鞋有两双,浴室的洗漱用品有两套,衣橱里的被子有两床,即使他只是一个人生活。
某些时候卡卡西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了。过往的回忆总会悄然出现,他把坏了的护目镜和两张照片放在床头,就在断了一半的白牙刀旁边。两枚铃铛挂在窗前,偶尔能听见它们叮当作响。
他开始变得喜欢把“以前”挂在嘴边。梦里那个流着血叫他卡卡西的琳走了,取而代之的是别的东西,它们不全是关于那些死去的人和未能完成的心愿,偶尔还有更好的一点,比如朝他欣喜微笑的琳和水门,比如总是会毛毛躁躁地凑上来牵他手的带土。
期待中的未来似乎仍遥遥无期,但至少他拥有着让人心满意足的现在。卡卡西的过去充斥着对“活下去”这一任务的倦怠,为带土而活,为琳而活,为水门老师和父亲而活,太多性命压在他身上。而在充满失望的人生中摸索出一条崭新的路又花了他太长一段时间。疲倦是理所当然的,但旗木卡卡西从来都不是个容易妥协的人。
既然无法改变过去,无法预测未来。
那他能做的只有脚步不停。
或许总有一天他能在某个普通的晚上,看到那个人大摇大摆地坐在自家沙发里,假装毫不期待地用骄傲的语调说我回来了,快来迎接我吧!
那个时候,年龄、性别、身份,其他的一切都无关紧要了。唯一重要的是,他之前准备好的房间和那些生活用品终于拥有了它们的主人。
唯一确定的是,在不远的未来,六代目火影会早早退休。他将隐居在一片竹林里,把工作丢给新时代的领路人。自己偶尔和好友泡泡温泉,日子过得很平淡,这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在他的生命里充满了太多波折。
木叶的冬天对中年人可能不会很友好,早年落下的旧伤偶尔会疼,不过他能让后辈给他搭个壁炉。家里大概不会很热闹,小酒会是有的,可昔日的学生和老友总有自己的事要做,但他并不孤独,因为陪在他身边的有八条狗,还有一个人。
不管怎么说,总有人承诺过会一直在他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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